四年後。

美國，紐約。

“helian，你這一走，什麽時候才會回來？”一個男子在光線良好的辦公室的座椅上抵著下巴，望著面前的女人，緩緩開口。

被喚作helian的女人正是笑笑。

她一身黑裝，除了眉目間的一點堅毅，其餘都似當年鞅。

笑笑把辭職申請放在辦公桌上，彎了彎腰，語氣淡淡的。

“也許，不回來了。”

………旎…

臨近黃昏，女人的步子一下一下有節奏地落在青石板路上，很好聽，讓不少人探出腦袋來。

“helian，你回來了啊？”

她依次點頭，回以微笑，然後朝著更深的地方走去。

這裏是郊區，每個房子的院墻都還算高，因為現在恰好三月，墻頭爬出了無數的米分色的薔薇，開得燦爛。

一朵薔薇被風垂落，笑笑彎身撿起，擡頭，已經到了自家門前。

“笑笑回來了？”

有人開門，面容上染著微笑，眼角處的皺紋深深，卻眉眼明亮，正是雲箏。

笑笑點點頭，進門，給了雲箏一個擁抱，微微皺眉，“飯做好了嗎，媽，我餓了。”

“好了好了，我給你包的餃子。”雲箏關上門，拉著笑笑往裏面走，聲音溫柔。

四年了，她們母女倆就在紐約生活了四年，時光靜好。

頭頂的燈光格外柔和，空氣裏漂浮著淡淡的塵埃，還有食物的香氣彌漫了整個屋子。吃完晚飯，笑笑從廚房洗好了餐具出來，就看到雲箏在客廳的沙發裏看著新聞。

“你出來了？”聽到聲音，雲箏立馬換了個臺，然後看著笑笑緩緩朝她走來。

女子眉目越發溫順，嘴角的笑意淡淡的，仿佛對一切都已經雲淡風輕。

“嗯。”笑笑點了點頭，看著已經電視上的畫面，挑了挑眉，“剛才在看什麽？”

“沒看什麽……”

“媽。”笑笑盯著她，只說了這麽一個字。

“你這次回去，是不是因為有消息說他要結婚了？”雲箏揉了揉額，有些艱難地開了口。

這幾年她們在國外的生活不好不壞，笑笑工作也有，身邊也不乏追求者，可她卻一直選擇單身。

她心裏尋思，她還是忘不了顧向北？

可是這顧向北要結婚的消息幾乎已經全世界都知道了，她現在回去，可不就是……第三者？

“我昨天說你要回國，是不是也是因為這件事？”雲箏扳過笑笑的身子，嚴肅地問道。

笑笑嘆了口氣，垂眸，“也不全是因為這件事情。”

“不過多多少少……也和他有關吧。這麽多年了，我就想回去看看他過得好不好，如果他真的要結婚，身邊有了別人，我也不會去打擾他的……我當初走的時候就說了，他不用等我的。”

“那你回去幹什麽？自虐？”雲箏按著太陽穴的力道越發的重，看著笑笑的眼神也越發淩厲。

“我就回去看看而已……前幾天和曉曦視頻，她說她也快要結婚了，所以我才回去的。”笑笑掩住眉眼，眼底的情緒無人可見。

“曉曦？和誰？”

“韓冬。”笑笑說。

“……”

三天後。

雲城機場外。

“我們回老宅吧？”笑笑招了一輛出租，轉身對著雲箏說道。

“好。”

“……”

幹凈舒適的出租車裏散發著清新的味道，雲城也是初春，外面春景大好，馬路兩旁的紅米分薔薇開得十分漂亮。

笑笑眼角忽然就生疼了起來，疼得她想要下一秒就哭出聲來，心口的疼楚那麽明顯。

她收回落在車窗外的視線，別過臉來看著雲箏，長發遮住了她的側臉，那一如往昔瘦削的模樣。

她腦海裏忽然閃過一串文字。

——雲城，久違了，真的久違了。

就在她別過臉的一瞬間，出租車與一輛黑色的跑車擦肩而過，裏面的男人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麽，驀然擡眸，卻只看到一個女人的背影和長發。

有點熟悉，卻又陌生得致命。

薄唇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，帶著一抹淡淡的自嘲。

四年了，他無數次想象過自己和在某一天重新看見她，卻一次又一次的失望。

真的累了……

男人長長的睫毛覆下，掩住了他眸底所有哀傷到極致的神色，一張俊臉彌漫著深深的讓人窒息的壓迫和沈痛，讓人心口似乎被人遏制住，難以張口呼吸。

陳叔看了後座的男人一眼，擰了擰眉，還是開口說道，“顧總，剛才喬小姐打電話來問你明天有沒有空，她會在那家定好的婚紗店等你。”

“你是怎麽說的？”男人的嗓音低迷，帶著深深的疲倦感。

陳叔沈寂了幾秒，嘆氣，“我看你還是去吧，事到如今，你也該重新找個人了。”

前任總會過去的不是麽？

何況這個喬小姐，論人品樣貌，也都不比當年的秦笑笑差。

“嗯。”顧向北隨便敷衍了一句，便沒有再開口。

不是那個人，其它任何人，對他而言，都不過如此。當年是這樣，現在，也不還都是這樣？

沒有什麽區別的。

喬言。

他在心底默念這個名字，心如巨石沈海，巨石卻還想做最後的掙紮。

於是，風起，浪來。

…………

第二天。

婚紗店。

笑笑坐在沙發裏，一手托腮，然後看著四周架子上各式各樣的婚紗。曳地白紗，說不出的好看。

她還沒有穿過婚紗呢。

笑笑伸手掩住眉眼，嘴角盡是自嘲道極致的笑意。

大約十分鐘過後，一個女人穿著白色婚紗從一道門後出來，彎眉淺月，笑靨如花。

“天啊，曉曦你好美！”笑笑幾乎是立刻就站起了身來，兩根手指捏著下巴，眸裏是說不出的驚艷和讚嘆。

抹胸的婚紗，曳地長裙，收腰，腰腹到裙尾上面有著一串的白色挽紗花。

鄧曉曦站在一面鏡子前面，彎眉微斂，唇畔緩緩浮現一抹笑意，低聲開口，“是嗎？”

“當然，小姐，這是我們店裏面最新最好的一款婚紗，今天早上剛到的，穿在你身上真的堪稱完美。”一旁的女服務員眸底有著掩飾不住的驚艷之色，直直誇讚。

鄧曉曦卻只是微微地笑，她長發及腰，白皙的手指纏繞著腰腹上的白花，半晌才拿開手，然後進去吧婚紗脫了下來，穿上自己的衣服。

“要不你也試一下吧？”鄧曉曦朝著笑笑走過來，頭發被她隨便挽了個麻花辮落在身側，容貌美好。

笑笑正喝著茶，聽見這話立即皺了眉，“是你試婚紗，我只是陪你而已。我不要。”

“你就試一下嘛？我從來都沒有看過你穿婚紗的樣子。”鄧曉曦蹲在她面前，仰著頭看著她。

“我記得我們之前約好的，以後要在同一家婚紗店試婚紗買婚紗，你還說如果可以你要自己幫我設計呢。你是不是都忘了？”

笑笑怔了怔。

她還真的是忘記了。

“好，我試給你看。”只是試個婚紗而已，穿一下又不會怎麽樣。

“那你覺得我穿那一件好看嗎？”笑笑目光落在一件婚紗上，半晌，轉過身來看著鄧曉曦，輕聲問道。

“你試試不就知道了？”

笑笑的眼光，一向都是極好的。

這件婚紗，也的確算得上是鎮店之寶。比剛才她試穿的那件婚紗素雅了一點，可是卻更顯氣質和美好。

仿佛每一針線都是時光穿繞，寫滿了故事。

笑笑出來的時候仿佛聽到門口有什麽響動，她沒有多想，一手提著婚紗的一側就朝著落地鏡那邊走去，低著腦袋，緩緩開口，“曉曦，你幫我看一下，好不好看啊？”

她弄好了裙擺，沒有聽到女人的回答，擰著眉擡眸，就從鏡子裏看到那個男人的臉，呼吸瞬間停住。

她其實已經記不清楚有多少個日子沒有這樣面對面看見他了，只知道時光很長，很長，長到她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和他想見。

她曾經想過，一去經年，回來的時候也許他的身邊已經有了另一個人。

如斯美眷，似水流年。

他總會遇見一個可以陪伴他一生的人，即便那個人不是她。

她是真真切切這樣想過的，可是當她真的親眼看見，心口卻是密密麻麻的疼楚。

顧向北，好久不見。

阿北，真的好久不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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